江兒

  怎麼會這樣呢？

        前年此時，當聖誕燈綵、紅葉、歌聲處處映眼、充耳時，我和我的幾個好友不斷進進出出醫院；彼時天雖是冷的，但我們的心很熱！熱切地去陪伴並守護一位患口腔癌的老友，在哭泣的艱難心情與回憶往事甜美的複雜滋味中，看著他竟越來越有起色大夥兒才漸不哀傷，轉而信心滿滿起來，頗為感恩啊！舊曆年一到，一群人也就放心地各自回老家歡渡新春！

        未料才北返上班不到一星期，這位老朋友的病情竟急轉直下，「怎麼會這樣呢？」大家除了面面相覷以外，更多的是向老天發出極大的質疑？「祢不是放過他了嗎？」、「之前好轉的跡象，難道只是逗逗我們的？」

        幾乎有半年，我們這一票青梅竹馬幾乎全數陷在沮喪、困惑和恍惚裡，因著他的辭世，我們跟著沉到底；好像有一股無名的力量把我們拉下去！憂傷的氛圍一直籠罩著難揮去！以致於到了今天，我們一群人都極力避免再去談論有關死亡的話題；事實上，我這個曾經什麼事理都能侃侃而談的人，也自此噤若寒蟬了！

    我在這樣的悲情裡一片茫然

        許久後，又在一次朋友家的聚餐時，不經意聽到一位初見面的婦人說到她的遭遇：他在八年前開始酗酒，因為深愛她的父親突然車禍身亡，被撞得嚴重到整個人肢解不成人形，她趕去現場時，痛到沒有眼淚！腦海一片暈白；三個月後她才如夢稍醒，便不斷自責：都是我工作太忙，疏於陪伴和照料爸爸，才會發生這等慘劇的！她完全無法去上班了！酒，成了唯一伴著她的好朋友，但，問題不僅於此，沒半年，弟弟猛爆性肝炎過世！老公受不了她的消沉，一年後與她離婚而去！

        這個家，是怎麼了？她們有作姦犯科、傷天害理到必須遭受如此大的咒詛嗎？好像沒有這種「報應」可考！那天全客廳裡鴉雀無聲！一根針掉地上都可以聽清楚，我感覺到大家都想逃離現場，但又沒有一人敢做任何反應！我的心從事不關己到變得好難過！問題是：我仍是在這樣的悲情裡一片茫然？

    是這樣嗎？

        聖經詩篇九十篇裡說：「我們因祢的怒氣而消滅，因祢的忿怒而驚惶！-------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，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，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、轉眼成空，我們便如飛而去！」是這樣嗎？上帝不就是愛嗎？不是說上帝看我們為寶為尊，祂很愛我們嗎？那為何我們好似都活在祂的嚴厲懲罰裡？人生不過是一場荒唐與虛空？

        像那位老友，也像酗酒的婦人，你我只是還沒遇到，並非有「永久豁免權」！他們兩個，其實是代表了不少人的境遇，你會在這事臨到你身遭時，仍然相信這天地間有一位永恆愛我們的、慈悲的天父嗎？

        耶穌說：「哀慟的人有福了！因為他們必得安慰！」這一「福」，可能是祂所說的八福中，最難懂，或說是最容易被誤解的一個！我聽到不少人會如此解釋：「你應當常常憂傷痛悔自己的罪，那麼上帝就會原諒你、安慰你」，說得更白些就是：「孩子，知道錯，肯悔改，為此難過，很好！因此你有資格讓我來安慰你、鼓勵你，使你得著浪子回頭所賞賜的福氣！」乍聽之下，很有佛教「放下屠刀、立地成佛」的味道！是這樣嗎？

    祂賜安慰的方法很特別

        耶穌說：「哀慟的人有福了！」這句話既不是「命令」，也不是「勸勉」，所以千萬別想成這種錯誤的邏輯：「若你怎樣、祂就會怎樣」──好像民間信仰的想法：人可以用好行為來跟「神」交換；或是：很多小孩誤以為表現好才能博得父母的愛？這裡，耶穌說的是一種事實：「雖然世上有苦難，但在祂裡面有平安！「雖然許多事令人哀慟，但是神的兒女有一種福氣：祂不甘心我們受苦，祂不忍心我們一直在痛苦裡，祂迫不及待要來安慰我們！」

        哀慟，是一種與「死亡」相連的情緒！傷心、心靈破碎的同義辭！碰到親人死亡這種事，是任誰也無法逃避、極強烈的痛苦！哀慟，代表人的生命中會遇到的最大憂愁，因此這句話也代表：不論大或小的難過，祂雖沒有幫你把困難挪走，但是只要你一跟祂S.O.S！祂的愛和安慰，便會立即像搭著噴射機一樣飛奔到你面前！你的病症還在，但不那麼絕望了！你的景況沒有馬上改善，然而靈裡已露出了一線曙光！

        當我們向祂求助時，祂賜安慰的方法很特別，不是高高坐在天上跟你喊：加油！加油！而是迫不及待地從天上下來，親自與你在一起！祂的這份「承諾」，早在祂還在地上時就說了：「你們現在也是憂愁（就是說，人是不論什麼時候，都是會憂愁的），但我要再見你們（指祂復活升天之後至於今天），你們的心就喜樂了（喜樂和快樂不同哦）！這喜樂也沒有人能奪去（快樂短暫易消失，喜樂是在主裡的安慰與滿足）！」

    祂怎會不知你在受苦呢？

        困在憂傷時，一定很多人會很疑惑地問說：「上帝為什麼不乾脆拿走痛苦就好？」或者「讓這世界不要有愁煩的事，不就得了？」人啊！你要自由選擇權，又要享有一切的順利與快活，難道你以為自己是上帝嗎？自由選擇的結果當然是有好也有壞，否則你將變為完全聽話但也全然無趣的「機器人」！若是你要，我猜想上帝還比較輕鬆多了！然而，人有痛苦、憂傷是因選擇罪而來！有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？但是不肯、不想、不要、不願承認罷了！

        就像小孩受傷跌倒，有時父母知道，但沒去扶他起來，並非不愛他，而是鍛練孩子、考驗孩子，使他漸趨成熟；一有困難立即出手幫忙的結果是，孩子永遠停留在倚賴、沒有承擔與抗壓力的幼稚階段；你真「愛」他，你就會斟酌情況！

        上帝更是這樣，祂既無所不知，祂怎會不知你在受苦呢？不出手其實比出手難啊！當過父母的人你就知道我在說什麼？所以上帝選擇親自與你在一起，看似沒做什麼；「哀慟的人有福了！因為他們必得安慰！」這「安慰」，原文是「在旁邊」的意思，也是「保惠師」之意，保惠師，用現代語言即「你專屬的家教」，多好啊，你一有問題，隨時有人陪在你身邊，你可以問任何難題，祂都會幫你；但不是幫你做，而是引導你、等候你，直到你走過來！

    他知道他的一切感受

        這時我想到一個朋友的經驗。當他父親手術失敗，突然身亡，他趕回去時，老爸已斷氣，並且見到他滿身是血；出於經驗不足的醫生導致的意外，這位朋友說，他在傷痛時氣得「真想把這醫生殺了！」辦喪事期間，很多親友來關心，要不是說：你不要難過，事情都已發生了！便是：不要哭了，人死不能復生，別把身體弄壞了，你爸爸在天上也不會希望你這樣云云。他心裡說，怎麼盡都是這些廢話、屁話！弄得他更不舒服，很想罵人！

        但是其中有兩位朋友是這樣對他：一個在電話中只問他父親生前的情況，便一直靜靜聽他講、鼓勵他講，不太接話也不插話，他竟足足、不知不覺回憶了父親與他們的種種一小時之久，講完，好似一股說不清楚的憂傷流掉了；另一位見到他時，什麼話也沒說，祇是抱住他，許久，許久之後他哭出來了，他的朋友也跟著他哭了，痛哭過約一刻鐘才停下來！他說，哭完，祇覺好得安慰！朋友沒做什麼，但他知道朋友知道他的一切感受！

        改變了我們生命的本質

        安慰，是神的神蹟！祂說：哀慟的人有福了！因為他們必得安慰！我相信有許多人一定心裡輕看這句話，祇是不敢講出來；或滴咕說：你又沒法幫我把難題拿掉，使我不必受這苦，有什麼用呢？如果，你真能體會上述那兩個朋友的例子，我相信你就不會再這樣質疑了！安慰，是神可以改變我們生命的本質，使苦難成為祝福，「哀慟的人有福了」，這「福」即是苦難成就的祝福！是出於祂極深的恩典與憐憫！

        聖經哥林多後書一章4-5節也說：「我們在一切患難中，祂就安慰我們，叫我們能用神所賜的安慰去安慰那遭各樣患難的人；我們既多受基督的苦楚，就靠基督多得安慰」這段話，其實是八福之二：「哀慟的人有福了！因為他們必得安慰！」最佳的註解！神不會把世上的痛楚、哀傷拿掉，但祂自己受過世上最最慘絕人寰的痛與死！如果連祂都沒有資格來安慰你，那麼，我也只能「無言以對」，祇有默默為你禱告了！